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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8章 流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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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座太久, 不換一身衣裳回去,難免叫人起疑。此事也不知與座中這些夫人們的丈夫有沒有幹系, 更不能在她們的面前露了形跡。

衛善坐在鏡前, 沈香幾個替她拆換頭面, 銅鏡映著她的臉, 滿面都是肅穆神色,沈香是知道事的,拿抿子把散下來的發絲抿上去, 低聲在衛善的耳邊道:“公主要不要派青霜跟著去看看。”

衛善也想過青霜, 可她雖是上官娘子養大的,性子卻活潑跳脫,尋常陪著習武且還罷了, 交待她這樣的機密事, 怕她走漏風聲。

兩三年下來, 她宮裏的規矩也只學了半截, 裝個樣子還成, 到底沒有經過尚宮姑姑的戒條, 學了個形, 沈香與她呆在一處時候最長,既然舉薦她,便是信她。

青霜是女子,行動比男人更不起眼,何況只是去看看情況,衛善咬咬唇:“那就讓她去。”

沈香輕聲應了, 出門找到青霜,叫她換過一身粗布衣裳:“你總盼著公主有事兒交待給你,當真給你差事了,你可不能辦砸。”青霜用力點頭,回屋換衣,女子騎馬出城反而更引人矚目,以她的腳程也不必騎馬,還更謹慎些。

衛善再往宴上去的時候,換了一身玉色暗花織鳳紋的衣裳,底下是大紅織金江水無崖紋的裙子,不穿珍珠瓔珞,換了燒紅寶石的鳳頭累絲珠串瓔珞,依舊一身華貴入了宴席。

幾位夫人原來看她去了這麽久,還當是府中有什麽事,原是換了一身衣裳,衛善方才大顯威風,撇下滿殿誥命去換一身衣裳,倒無人起疑心。

曹夫人韋夫人這會兒便滿口誇她身上的珠玉寶石,這些東西都過於貴重,打這麽一付瓔珞,金子倒還罷了,這上頭嵌這樣大塊的寶石便不易得,看著倒像是前朝內造的。

衛善笑容如常,歌舞不足興,讓肖管事又安排了百戲人來,先聽講書,京城裏也有書場戲場,大多挨著寺院,還有專講佛教故事的,也有勸人向善的意思在,慈恩寺戲場便極有名頭,每天節日書場裏裏外外都擠得水洩不通。

最火的一出便是《大業英雄志》了,官方推廣再加上這出戲確是寫得好,文鏡先生執筆,傳揚天下,據說書場裏場場爆滿,都沒個踏腳處。

正元帝有禁令,不許五品以上的官兒逛東西坊市,可書場卻沒禁忌,只是那樣的地方多是三教九流,衛善從未去過,在京裏辦宴,倒不比在外頭這麽寬松。

晉地也是如此,永壽寺戲場是最有名氣的,既是王妃辦宴,讓王府下人去請了一幹百戲,前頭跳舞不過是專用著刺一刺劉夫人,從她往下再沒人敢獻美。

講的還是《大業英雄志》,因著衛善在,說書的便著意講了衛王這一段,林文鏡筆下的衛王自然是文武雙全的不世奇才,說上一折,這一折正是衛王無限風光的時候。

衛善聽見林先生把父親寫成是護法星君,專門入世來輔佐帝王,心頭微哂,人靠在寶座上,幾人見她凝神聽著,便也不說話,陪她聽著,預備掐著點兒把後半折書給截住。

衛善看著是在聽,心思卻不在書上,還得加緊寫信給葉姨,請林先生到晉地來才是,心思一恍又轉到秦昭身上,他可從來沒辦過這麽不妥當的事。

書說了一折,劉夫人便道:“晉地還有一出戲流傳得廣,王妃可有興致一聽?”她說的便是劉刺史專門找人編撰的《天聖菩薩下生經》,專為著拍正元帝的馬屁所作,其中故事牽強附會,愚民聽了便罷,還大喇喇拿出來要在衛善面前講。

這事不能駁,衛善打著精神裝作極有興致的樣子:“劉刺史獻經有功,我在京城都聽說過,如今慈恩寺戲場裏也在說這些呢。”

劉夫人面上有光,底下幾位夫人也跟著奉承她,哪個不知劉刺史是因著這部經書升上去的,都陪著說好話湊趣兒。

衛善聽著《下生經》,想到劉大人當年那些政績,若說才幹自然是有的,沒當刺史之前也是四品官,可人一旦走了捷徑,便不肯再踏踏實實辦事了,一門心思鉆了這些小道。

殿中書說過一場,又看了幾樣彩門戲法,跟著又去紫藤園中賞花,上了一碟十二種花做的小點心,衛善一整日裏耳朵都灌滿了好聽話,再清明的人,連著聽上百日千日,那也分不出好惡來了,還真當自己有話裏說的這麽好。

劉夫人趁機請端陽宴,衛善把手搭在腹前:“到時候再說罷。”

她這麽一動,幾位夫人立時知機,這是王妃有孕在身了,劉夫人才剛緩過神來,立時面色一僵,怪不得她火氣這樣大,原來自家是在孕中送美人,越發殷勤小意。

衛善卻越是等越是燥,直到沈香上了一盞燕窩,奉上來時沖著衛善點一點頭,衛善立時打了個哈欠,曹夫人趕緊道:“王妃若是乏了,只管去歇,咱們都是一處玩慣了的。”

就在紫藤架子底下架起矮桌來,摸牌下棋打雙陸,堂中依舊演百戲散樂,丫頭僮兒侍候著,金盞銀碟一輪輪的換上來,典膳獻了許多涼果子花果子,衛善一看人人得趣,便對劉夫人點點頭:“我確是乏了,小歇過後再來。”

劉夫人把她送到門邊,等衛善一走,她又是席上品階最高的,眼看曹韋二人轉頭奉承起晉王妃,偏偏壓不住她們,曹夫人又笑:“王妃可真是端麗可親。”

劉夫人面皮一動,身邊這許多丫頭看著,不能當場說些什麽,晉王人才剛來,手裏甚也沒有,曹家倒先搭了板子跳船,也不怕板子太短,落到水裏。

韋夫人又道:“可不是如此,王妃如此謙和,倒是晉地百姓的福氣。”一個二個變著法的誇獎,後頭品階不如的,也都湊趣,劉夫人聽了只能笑著點頭。

宴上還在打口舌官司,衛善已經急步去了後院,沈香一路走一路道:“青霜沒跟著唐九一同回來,唐九人還清醒,說是在平樂縣外遇上了流匪。”

衛善腳下一頓,被沈香牢牢扶住,吸一口氣,進屋直沖到唐九的床前,唐九一聽響動趕緊抖開被子把自己從頭罩到腳,一使力牽動了傷口,“滋”的抽一口氣。

“王爺在何處?受傷了嗎?”衛善揮了手讓張太醫過來,知道自己這麽盯著小唐,他不肯看診,轉過身去又問一聲:“流匪有多少人,吳三帶了多少人去增援?”

張太醫一聽汗都冒了出來,知道這是聽見了要緊事,恨不得捂住耳朵,只得一聲不出,假裝自己一句都沒聽見,給唐九清創上藥。

唐九還是頭一回見衛善,見她滿身珠翠盛妝而來,一時屏息,可她一發問,他便回過神來:“王爺還在樂平,屬下打馬回來時,王爺和王七都不曾受傷,流匪約莫有十五六人,想搶馬匹,我一時不慎才著了道,看模樣……不像匪,倒像民。”

唐九本就不擅武功,他和馮五一樣是專打聽消息,辦些隱密事的,跟著秦昭這麽久,身上也只掛了一個小官職,便是為著不惹人眼。

這回辦差也是唐九打頭,三人騎馬從小道上走,他騎在最面,入了林子越行越無鳥雀聲,覺出不對才要返身,身上就中了一箭,那人藏在長草裏,唐九躲避不及,傷了手臂。

衛善一聽秦昭無事,又聽唐九說是些流民,就更不擔心了,若是真的匪徒,十五六個馬匪一同圍攻還叫人擔心,既是貧民,王七和秦昭都戰場上拼殺過的,八九個人等閑還近不了王七的身。

樂平一帶多山,去歲冬日遭了雪災,二三月間被北狄搶過一回,正是春耕時節,天災加上人禍,還有劉刺史這麽個貪名逐利的官員,連修長城的錢都貪沒了,賑災的款項到底發沒發還真難說,貧民無所依,當了流匪倒也不奇怪了。

衛善松一口氣,依舊還是懸心,讓張太醫好好替唐九,等著青霜回來,回屋躺了一刻,還回宴上去招呼幾位夫人,對劉夫人也客氣了幾分。

劉夫人倒有些受寵若驚,不知衛善怎麽就轉變態度,心裏還打算著明日要給衛善送禮來,看她喜歡珍珠,家裏正有一匣子南珠恰好能當禮物,雖不比她身上的東珠貴重,也是難得一見的品相了。

一直到黃昏宴將要散時,青霜吳三一同回來了,外頭已經鬧得紛紛揚揚,晉王出城打獵,遇上了流匪作亂,捉著四個活口下獄。

吳三是當堂稟報,幾個夫人膽小些的都嚇住了,還有的輕叫出聲,曹夫人到底是司兵的夫人,尋常聽許多兵事,人還鎮定,擡眉去看衛善,見她神色如常,心中稱奇。

衛善一聽便知秦昭是想把這件事鬧大了,在樂平縣外捉著的人,卻一路帶回了晉州城,這是要借刀痛宰劉刺史了,他們才剛到晉城五日,這麽做是有些冒險。

她沖著吳三點一點頭,渾不在意的模樣:“王爺什麽仗沒打過,捉幾個流匪還大驚小壞,我要的鹿皮獵著沒有?”

幾位夫人又驚又奇,都這個時候了,晉王妃還不著急,拿眼去看劉刺史夫人,劉夫人到這會兒了,心暗道不好,這才到晉州幾日,就讓晉王遇上了這樣流匪,才要請罪,衛善便笑盈盈的道:“我這兒的下人不懂規矩,什麽小事就來宴上嚷嚷,讓夫人們見笑。”

劉夫人心知不好,面上變色,才要掩飾,衛善的目光就已經看過來了,還沖她輕笑:“流匪作亂剿了便是,劉夫人怕什麽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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